四月的阳光

更新时间2020/8/23152 浏览同人专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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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阴里一弄的一户人家,一大早挂起了白灯笼,门口散落着一把纸钱,微风拂过,纸钱随风飘荡。院内的和尚们正卖力的诵着经,祈祷逝者早登极乐。
这是知府到任以来,应天城内故去的第一个人。知府有些难过,连忙过去打听:
“请问,这是谁家在办白事?”
“回知府大人,是娄承,昨天夜里,没了。哎!多老实的一个人,真是太可惜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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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府仔细查问方知,娄诚早年间曾是穆桂英手下一员副将,多年跟随穆将军南征北战,而后大局已定国泰民安,娄诚便跟穆将军还有其他几人一同来到应天城定居。他虽然上无老下无小,也无妻子和兄弟姐妹,但每天白天和兄弟们一起在伐木场做工,收工后一起去琴楼听曲,也算是平安喜乐。
哪知前几天从琴楼回来后,娄承仿佛着了魔,偏要去寻什么长生不老药。而后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一个“老神仙”,听说姓陈,曾下过秦王墓,并从墓里找到了长生不老药的秘方。娄承将祖宅卖了,买了两颗老神仙炼制的增寿丹。昨天晚上吃了一颗,不出一刻便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了。虽然被住在同院的管德及时发现并送到了医馆,但是也已经来不及了。
“娄承,你***怎么死了!”
知府走进院子,迎面看见穆将军和几个副将一身粗布麻衣站在当院,个个红肿着眼睛,一言不发。而灵堂前面跪着的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,泣不成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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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德,也是穆将军的副将,随穆将军和兄弟们来到应天定居。家里原还有个老母亲,去年不知因何突发疾病死了。管德料理了丧事以后便搬到了娄承这个院子,祖宅只留下了一个老管家看守。
娄承和管德是老乡,从小一起玩耍,长大了一同参军,太平盛世又一起隐居。于管德而言,娄承就像是四月的阳光,明媚,灿烂,温暖。而现在,这缕阳光,再也不会有了。管德觉得余生只剩下黑暗。一夜之间,管德哑了嗓子,肿了眼睛,白了头发。他只说,昨夜更深露重,送娄承去医馆的路上着了凉,感染了风寒。
管德终于看到了知府,用力抹了一把脸,慢慢起身,行了个礼,一句话说不出来。知府上前点燃了一炷香,拜了一拜。一转脸发现,棺材旁边有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正机械的往盆子里添着纸钱,那人面无血色,眼圈乌黑,看着有些可怖。
“是你啊,窦景!你也住这里吗?”
“回大人,正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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窦景祖上据说是一位有名的武将。后来家道中落,到了窦景的父亲这一辈,只是一个小小的学正。窦姥爷最大的愿望就是窦景可以中个状元,然后一路官运亨通,光耀门楣。窦景考了三次,这次终于过了会试。为了筹集路费上京殿试,窦景的父亲卖掉了祖宅,两人在应天城买下了这个小院子。哪曾想窦景殿试回来,却听说父亲前几日突然中风瘫痪,口不能食,身不能动,不多日便一命呜呼了。窦景这次真的中了,三甲,一十三名。窦姥爷据说是听说了这个消息,一高兴……
窦姥爷死后,窦景一直没等到任命。后来连自己都把曾经中过进士的事情忘了。变卖祖产的钱花的差不多了,窦景只能去画室工作挣钱。一日收工回家的路上,正巧碰见了进城找房的娄承,窦景便一顿口若悬河,让娄承租下了小院的正房和两间厢房。次日穆桂英和娄承便搬了进来。
娄承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大老粗,一天到晚总是喜欢打听别人挣多少钱。窦景虽然不满,但是也怕闹翻了他们去租别人的房子,只能在背地里生气。但是管德就不一样了,管德的父亲管姥爷据说是个通判,管德的母亲据说是一位王爷的私生女,也算是书香门第。虽然从军多年,说话多少有些市井气,但是聊起天来也能引经据典,讲出不少真知灼见。对于窦景来说,管德,是他的四月阳光,和煦,耀眼,炽热。
昨天夜里听见东厢房一声惨叫,窦景歪披着衣服趿拉着一只鞋慌忙跑出门,正看见管德抱着娄承往院门外跑,窦景一开始有些难过,而后又有些高兴,然后越来越五味杂陈。天还没亮,院内又一阵吵闹,窦景顺着窗户缝往外看,一行人抬着一口棺材,浩浩荡荡的进来了。紧接着便开始挂灯笼点蜡烛挂经幡。
“娄承死了。”管德说的时候很平静。
“我们前两天还去琴楼喝酒了,那时候他还……怎么突然就?”窦景说着说着,眼圈越来越红,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下落。
“你心里清楚!”管德狠狠地瞪了窦景一眼,然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。
七天后,娄承已经下葬,管德搬进了娄承生前住过的房子。日子好像又回到了正轨。又过了些天,窦景不用上工,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,七月的微风吹过,沙沙作响。窦景突然发现,院子中的灶边,仿佛有一本书。他走过去,捡的时候发现,快要熄灭的碳火中仿佛还有两本。他不禁感叹,院子里那些没文化的人丝毫不懂得书的珍贵,居然拿来烧火。
翻开第一页,是娄承的日记。
“今天窦景叫我去琴楼喝酒,老子一听,差点没高兴的跳起来!吃饭的时候他说他全家都得了一种什么奇怪的病,听说苏州城里有个老神仙有药能救命,但是他身体不好不能出远门,也不知道别人说的是真是假。老子决定了,明天就去苏州,要是真的就把药给他弄来!”
“老子到苏州一看,还真有这么个人儿!这个药也太贵了!老子决定把老宅卖了,反正没人住也是闲着!”
“老子本来想今天把药给窦景,后来一想,万一这药有毒不是把他害了吗?老子准备自己先尝尝,万一有个闹肚子什么的老子身强体壮也不怕!可是这个管德偏不让我试,说怕我吃死了!酸秀才就是胆子小,老子等你睡了在吃!”
窦景望着天,看着白云一朵朵飘过,看着麻雀一群群飞过,慢慢模糊了双眼。
灶台里的纸灰被吹了出来,旋转着向天上飞,燃烧殆尽的木碳上有一个纸片正在被缓缓吞没:
“娄承觉得窦景就像四月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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