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剑与论剑

精华更新时间2016/7/7456 浏览综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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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晚跟红小菱同学小聊,期间谈到她写的一篇评测《说剑》,开篇引用了庄子的话「十步一人,千里不留行」。李白的侠客行也引用过,但变为「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」差一个字,但意思大抵相似。
嗯,借由此,谈谈我对中国“剑”文化的理解吧。
在金庸的笔下,剑被分为了三种境界,我们以独孤求败为参考,可以分为:轻灵之入世之剑,无锋之无敌重剑,万物皆可为剑。在电影《英雄》中,也对剑意进行了深层次的刻画,在借用了金庸先生的理论之后,又提出了一个“不杀”论。我们可以理解为,这是王道之剑。
实际上,剑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代表着很多层次的意思。比如,聂政的剑是杀人剑,刘邦的剑是天子剑,李白的剑是名士剑,辛弃疾的剑是沙场英雄剑。他们分别经由剑这一介质向外界传递出了自个的身份、志向与特性等。
在宏观上来说,剑是中国男儿的一种精神象征,它不像其他兵器纯粹代表着杀戮、武勇等,也是地位,身份,品味的象征。与此同时,剑在很多时候也会被当成礼器来使用,《贾子》有记载「古者天子二十而冠,带剑;诸侯三十而冠,带剑;大夫四十而冠,带剑;隶人不得冠,庶人有事得带剑,无事不得带剑。」
有时候,剑也会被与霸业捆绑在一起。《抬遗记》卷五“前汉上”载「汉高祖平定天下后将所佩宝剑藏于武库,但见库中剑气如云飞出户外,状如龙蛇」。这不,帝王用过的剑都能化为龙蛇升腾。
三国志吴书中描绘太史慈死前的片段更为直接「丈夫生世,当带三尺之剑,以升天子之阶。今所志未从,奈何而死乎」。
回到前文,庄子的说剑实则是借剑而喻,用来呈现天子、诸侯、百姓三者的处事之观。并且以「庶人之剑,无异于斗鸡,一旦命已绝矣,无所用于国事」来引导赵文王走向更高的观世境界。简而言之就是,嬴政与刘邦(当然这两位出生的年代要靠后)的天子剑可得天下,屠狗辈的剑却只能杀猪宰狗。你怎么选择?
以另一个视角看这则故事,可以得出春秋战国时,剑是士的标配这一结论。大抵上在那个时代,所有佩剑的士都会耍一个漂亮的剑花,其实连我们所熟知的孔丘老夫子也是剑不离身。在古老的士农工商四大分类中,剑是士的标配,以至于秦始皇销天下之兵,也无法让剑绝迹。
金庸写过一本《越女剑》,参考的就是《吴越春秋》里记载的一个故事。越国山阴南林的一位少女自学成才,成为一代剑术大师,后来帮助范蠡练兵。她与越王勾践有一席谈话很有意思「凡手战之道,内实精神,外示安仪。见之似好妇,夺之似惧虎。布形候气,与神俱往」剑术之意境跃然而出。
魏晋以后,剑的文化渐有改变,典型的是士人从尚武向右文的转变,许多士族鄙武尚文,乃至弃武从文。这样直接导致佩剑逐渐成为了一种更为纯粹的饰物。像李白这样有剑仙之实的文人却是少了许多。一个插曲是,李白的诗歌、裴旻的剑舞、张旭的草书在唐代被视为三绝,但实际上李白是一个集诗、酒、剑三绝为一体的绝世人物。
宋以后,兵者愈发被上所忌,从此,文人墨客少了些金戈气,多了书生意。尤其是宋,太祖匡胤以文治武,手拿笔杆的书生渐渐成为了主宰国家的人。这一造成的影响是,国家在军备武事上愈发孱弱,而诗书歌赋却璀璨若繁星。于是,开始有了文人误国这一说法。
武侠与剑
而如今我们所了解的剑文化,其实更多的来自于武侠小说。
金庸古龙是其中的代表,二者的小说如:三少爷的剑、流星蝴蝶剑、多情剑客无情剑、碧血剑、书剑恩仇录、倚天屠龙记等等直接以剑为书名。可见,剑乃是他们笔下武侠江湖中不可或缺的兵器。
在金庸小说中,剑的地位未能有与之匹敌者,比方说笑傲江湖,最大的派是五岳剑派,路子最野的剑法是辟邪剑法,主人公的绝招是独孤九剑,就连最虚伪反派人物在未腹黑之前的绰号也是君子剑。
碧血剑中,最传奇的武林怪客是金蛇郎君,他的兵器是金蛇剑。天龙八部里,主人公之一段誉的绝招明明是指上功夫却被金庸命名为六脉神剑。倚天屠龙记中,倚天剑成为了武林至尊的象征之一,但倚天剑与它的老伙计屠龙刀实是同出一脉,它们的爸爸叫玄铁剑。
有人说,金庸偏爱剑,那么古龙就是钟情刀了。比如他塑造了小李飞刀李寻欢,塑造了叶开,塑造了萧十一郎,他们都是用刀的行家。实则不然也,窃以为,古龙其实也是个爱剑之人,譬如古龙小说中最精彩的决斗出自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两大剑客,月夜、冷风、衣袂飘飘,两大绝世剑客在紫禁之巅约战,书写了「月明夜,紫禁巅,一剑破飞仙」的经典。
楚留香传奇中,中原一点亦被描绘成「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」的绝世刺客。他的剑是快的,是冷的,也是无情的。这样一个刺客甚至让人看到了专诸、要离、曹沫等人的影子。再说三少爷的剑,谢晓峰是“剑气纵横三万里,一剑光寒十九州。”实不亚于金庸笔下的独孤求败。
所以,武侠小说很大程度上承担起了现代人对剑的认识。这些小说让我们知道,剑不仅仅有十大名剑,更有剑心、剑胆、剑意,以及各式感慨悲歌的剑客故事。剑不单只是兵器的一种,更贯穿了中华千年的历史,见证了士人这个群体的变化,目睹了武治与文治之间的权利交接。
以诗词歌赋论剑
文人的笔墨与三尺青锋常被视为两大杀人利器,不同在于,前者或可伤人百万,后者至多血溅三尺。但很多时候,当文人手中无剑时,都试图以诗词一舒胸中意气。
战国时,苏秦身背长剑横跨六国,促成了著名的“六国合纵”,迫使强秦不敢出函谷关十五年。苏秦也藉此得以名扬天下,他配六国相印,叱咤寰宇。到了现在,苏秦的一切都被史学家挖透,但我想一定有一个点没有弄明白,那就是苏秦的剑是一把怎样的剑?
是杀人剑?还是威慑之剑?亦或者只是一把朴实无华的自卫之剑呢?
《君子以剑自卫乎》记载了一个故事,子路戎服见于孔子,拔剑而舞之曰:「古之君子,以剑自卫乎?」孔子曰:「古之君子,忠以为质,仁以为卫,不出环堵之室,而知千里之外。有不善则以忠化之,侵暴则以仁固之,何持剑乎?」子路曰:「由乃今闻此言,请摄齐以受教。」
在夫子的认知中,忠信与仁义是最大的武器,用之以感化于人乃是大道。当然,夫子提出的概念很美好,但现实却很残酷。
屈原的「带长剑兮挟秦弓而歌」,司空图的「壮士拂剑,浩然弥哀」,辛弃疾的「醉里挑灯看剑,梦回吹角连营」。这些兵戈之气尽显的诗歌辞赋大体上都带有一种无奈与愤懑。
通常而言,当胸中抱负没能得以施展时,这些有大志向之人都会选择通过笔墨来以舒其意。所以,在我们阅读带有兵戈之意的诗词歌赋时,不能忽略的是写下这些句子的背后,他们内心深处暗藏着怎样的心理活动。
在这样的时候,剑是一种无形利器,只是杀伤的不是敌人,而是自己与未酬的壮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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